2014年11月17日 星期一

當家方知柴米貴:日本留學生的廚房二三事


無數的交換生都傳頌著同一句話:「我是在開始做菜之後,才知道怎麼做菜的。」聽起來好像那句「我是當了爸爸之後才知道怎麼當爸爸的。」(雖然格局完全不同啦!)確實在我22年的生涯裡,除了國中家政課燒焦過東西之外,屈指可數的進廚房次數已經成為難能可貴的回憶了(更別提進廚房時其實都是在跟媽媽聊天)とにかく,總而言之,第一次正式下廚就是來到日本的時候。

簡單雞胸肉、香腸、花椰菜

英式早餐進化史......第一次做感覺很焦


第二次做(有沒有越來越可口的感覺?)
第三次~趨近完美 可以開店了!

在日本買菜是很舒服的體驗。實際上,如果有時間的話,我可以逛一整個下午都不會累。新奇的食材、滿溢的香味、眼花撩亂的豐富商品、令人垂涎欲滴的熟食,不僅讓我目不暇給,也開啟了對於美食的新想像。
在我宿舍附近大約有五間比較大的超市,分別是成城石井、明治屋、やまやMy Basket、富士花園。大概每週會有一個晚上,這些地方就成為我的狩獵場。為了晚餐的CP值,內心培養出錙銖必較的「主婦心態」是在所難免的。但更令人感到疲憊的是,常常一餐煮了一個多小時,大概十分鐘就吃完了。
義大利肉醬麵原來這麼簡單


突然想起在家時,往往是看電影或上網到一半,聽到媽媽在樓下大喊「吃飯囉!」的時候,再「施施而行,漫漫而遊」,身段優雅的走下樓就可以了。曾經想過,為什麼才剛吃完午餐而已,媽媽又在準備晚餐了?回想起來真是他X的權貴心態啊!以為每個人都可以「阿基師三分鐘上菜」。我光削梨子都會切到手了,媽媽要準備三人分的餐點,怎麼可能拖到前一小時再準備呢?
話說回來,因為大家都在煮,我也不禁心生嚮往(?),從零開始學習。真有心的話任誰都能煮,煮菜並不是像工程數學或量子力學般需要過人天分,當然有天分的話煮的好吃那是其次,但如果只是想達到不會拉肚子」的程度,那麼並不是太艱難的事。同棟宿舍有個中國溫州來的朋友黃盼,來東工大做一年期的交換生。以下是某次我到他房間時,他隨意小試身手煮給我吃的麵跟番茄炒蛋。


山西來的交換生張浩,念的是東北有名的大連理工大學。他告訴我一句順口溜:「四川人不怕辣,貴州人辣不怕,湖南人怕不辣。」害我有點想吃吃看虐待自己的舌頭一番。
張浩外表像是個硬漢,高考時分數可以去北京的清華大學,但因為填志願時沒想到自己會考那麼高,也因為剛好喜歡足球而來到大連這個「中國足球城市」。他說他的tutor有點冷淡,當他謝謝對方來機場接他時,tutor居然說「這只是我的工作。」
偶爾我會跟他在交誼廳邊看電視邊學日文,也因為他日語很溜,我常常能跟他學到一些實用的講法。他念的系很特殊,雖然在機械系,但叫做「日強班」,就是「日語加強」的意思,班上許多同學未來都是打算到日本發展,他們的系主任就是東工大的博士,三年來不斷跟他們吹這所學校有多牛,耳濡目染下就來交換了。
煮飯原本是件辛苦的工作,但偶爾也有歡樂的可能。十月初的時候,我跟室友兩個台灣人,還有張浩、黃盼、來唸碩士的學長三個中國人,每個房間各出了一至二道菜、五人一起吃了一餐。


二樓學長、室友金桃、黃盼、張浩、我


煮習慣之後就會煮上癮。某次我們煮到走火入魔,出現了許多傳說中的「地獄料理」。那次除了我們跟中國人之外,還跟另外兩間的泰國朋友合煮一桌菜。
我目前比較熟的泰國朋友有三位,分別是BlueNutsCem
最早認識的是Blue,我抵日第三天,就跟黃盼和他到橫濱的市公所辦一些手續。他頂著一顆菠菜頭,也喜歡在午餐便當裡放菠菜;興趣是攝影,就算去倒垃圾也要帶著那台寶貝單眼;臉上總是洋溢著爽朗笑容,一副就算日本沉沒也只想彈吉他的樣子。由於他和Cem住在我隔壁,不時能聽到他們瘋狂大笑的聲音;而有時網路斷線、或是想要詢問作業、討論旅遊行程時,我們會站在相連的陽台隔著一片板子聊天,也是生活中的小確幸。

被偷拍的Blue~
Nuts則是住在二樓的單人房,後來每週我們都會在劍道社碰面。在「留學生就要煮飯」這件事上,他是貫徹到底的基本教義派,幾乎每天都可以在二樓廚房看見他切菜的身影。事實上,我們的「邂逅」就是在廚房裡。那時我剛入住不久,想要找可以直接沖出熱水的飲水機,便走到二樓的廚房逛逛。看到一個人自己在準備晚餐,長得眉清目秀的很像華人,我便脫口而出用中文問他「這邊有熱水嗎?」他困惑的說「Excuse me, can you speak English?
聊了一下之後我才知道他是泰國農業大學來的交換生,念的是生物吧,聽說在泰國是僅次於朱拉隆功大學的優秀學府唷。我問他在這邊有認識泰國人嗎,他說目前沒有,話裡透漏著一絲可惜之情。好事的我靈機一動,想要把BlueCem找來讓他們一起認識,他應該會很高興。
之後廚房的人越聚越多。黃盼把剛抵達日本的室友張浩找過來,我也把室友叫來,大家形成一個大圈圈盡興的聊天,就像國際研討會一樣。後來還來了一個德國人,他的學校跟東工大還沒有姊妹校關係,所以他等於是被派來開疆闢土的先驅。我們問他為何會想來日本,他說他十年前是忍者。

國際聯誼餐會~


左邊泰語圈、右邊華語圈(XD)

自此之後,大家常常會一起旅遊。
我們初次見面後的第一個禮拜馬上去拜訪了號稱是「東京人最想住的社區NO.1」的「自由之丘」、還有隱身於東京大都會的秘境森林「等等力溪谷」;晚上去了「田園都市線」上的轉乘大站「溝之口」Nuts推薦的迴轉壽司,還逛了激安殿堂(超便宜的意思)之稱的連鎖百貨店「唐吉軻德」(ドン・キホーテ)。(至於這次旅行的細節,請看這篇文章。)
 兩年前跟朋友在關西自主旅行時,我就已經對大阪鬧區道頓堀的「唐吉軻德」佩服的五體投地。什麼樣的堅持,才能讓一家店把東西擺的那麼雜亂無章?顧客真有可能找到想要的東西嗎?那種只容一人通過的「摸乳巷手扶梯」不覺得危險嗎?
問題是,這個一切都亂中無序、彷彿在助長資本主義的購物聖地,卻是最令我目不轉睛、印象深刻的消費樂園。再怎麼稱讚都很難形容裡面瀰漫著消費狂熱、散發赤裸裸購物慾的盛況,我只能說他是一個長得像三商百貨、但是裡面「什麼都有賣」的大樓。



像是以下這個用具,可以把雞蛋直接變成布丁狀的食物。我並沒有說這是什麼了不起的發明,但一連串功能瑣碎的商品,卻無意間揭示了日本人精緻入微、鞭辟入裡、甚至有點過度運用想像力的病態心理。因為這裡有太多商品在其他國家會被認為是毫無意義的存在。



舒國治曾說,日本是「氣氛之國」;羅蘭巴特則宣稱日本將是符號產製與消費的終極國度。我來東京兩個月,舉目所及,盡是充滿誘惑的標誌與符徵。在電車上,抬頭會看到電視的廣告,低頭會看到海報的廣告,弄得我幾乎忘記了曾經熟悉的台北捷運在視覺上是那樣的乾淨、整潔、清爽。雖然日本的許多廣告都拍得充滿趣味和巧思,橋段的設計和動畫部分令人激賞,但偶爾還是會懷念起台灣的純樸,那片沒有被鋪天蓋地的符號掩埋的淨土,在我心中尚未崩壞的角落緩緩吐露她最後的傾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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